海上又见珍重阁
记得上次李大嘴兄来上海的时候，万卷兄做了个问卷调查，问大嘴兄迄今为止受哪本书影响最大。有人开玩笑说，那肯定是本汉奸的著作了。这种说法用在我身上当然不合适，但是，说实话，我对近现代史上所谓汉奸的作品也是极为注意的。不过，由于机缘之故，手头上这类作品并不多，现在只有汪兆铭、郑海藏等几个人的著作。无论怎么说，这对于我来说总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
去年下半年，承蒙干兄的慷慨与盛情，把他的《高梧轩诗》借给我阅读。正是我第一次接触赵尊岳的作品，当然，对于这个人却是早已“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了。赵叔雍可算是“名父之子”了。略微知道一些近代史的人，即使不知道赵本人，但对于“两江总督张之洞，一品夫人赵凤昌”这句“谑而虐”的刻薄讽刺总是有些耳闻的。在我原来的概念中，赵尊岳是个以整理词集、填词出名的人，没想到诗写得也着实不错。后来在修订旧文《当代诗坛点将录》时就把他也补入了。
“急先锋索超       赵尊岳
珍重阁主人，“一品夫人赵凤昌”之子，亦汪兆铭南京政府中人，从龙之臣也。陈巨来《记赵叔雍》一文，专述其事，颇为有趣。云赵叔雍贪恋富贵，不惜以己女作陈公博密友，可见其急不可耐之态。赵为况蕙风弟子，刊行词集，有功词林。晚年有《高梧轩诗集》行世。篇什甚富。前附曾履川所作序言，曰“其诗词自同光诸老入，虽不尽出于其乡，然择善而从，拓其先辈之域，亦学者所有事也”。自作诗逞才使气，亦与曾履川同，好叠韵，和东坡诗韵至五十余首，真可谓“叠叠不休”者也，教人畏服。”
当时由于对赵叔雍的诗作感兴趣，未经干兄允许，私自把这本诗集复印了一份，好在对干兄的书没造成损害。但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不大喜欢复印的东西，所以这本诗集复印之后，只是一种资料的储备，以后读的次数却很少了。
后来，天明阁兄谈起了赵叔雍的《珍重阁词集》，承蒙他指点，说上海图书馆有这本书，之后我便去那里复印了一份。赵是况蕙风的弟子，可谓名师之徒。在钱仲联先生的《近百年词坛点将录》里，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是赵□□，推算起来，此人大约就是赵叔雍了。因为钱先生在近百年诗坛、词坛点将录里，“军中走报机密步军头领四员”所点之人大都是政治上有污点的诗人、词客。钱先生当年也是汪先生的从龙之臣，与叔雍想必是旧相识了，不过我没见过关于二人交往的记载，不知他们关系如何。
《珍重阁词集》是在新加坡出版的。封面题签的是许姬传，因为如赵的女儿在《跋》中所述，叔雍“与缀玉轩主人及双照楼主人最为莫逆”，那么，梅兰芳的秘书许姬传自然也是赵先生的旧雨之一了。书前所附《序》为饶选堂的《题高梧轩填词卷》。选堂与叔雍大致在师友之间，二人唱和之作颇多，读《高梧轩诗》和《选堂诗词集》可知其大略。《珍重阁词集》分为上下两卷，叔雍的少作《和小山词》不在其中。
今天周六加班，着实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中午休息时，忽然想起好久没到附近的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书店去了，不知樊樊山、易实甫的诗集何时能够面世，好在无事可作，不妨过去逛一逛。
到了书店，那里当然依旧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不过难怪，在这年头，对古籍感兴趣能有几个人。樊樊山、易实甫的诗集当然不知道还处于哪个阶段，大概稿子还没交吧。不过，信目看去，眼前忽然一亮，见到了一本仿线装的出版物，仔细看时，却是赵尊岳父女的和晏殊父子的词集。这次总算没白来一趟了。
该书所收为赵尊岳的《和小山词》和在新加坡所填的《炎洲词》、赵的千金赵文漪的《和珠玉词》以及《文漪长短句》。为《和小山词》题签的是近代著名书法家、诗人、赵的父执郑海藏；作序的是赵尊岳的老师况蕙风。书中附有赵尊岳的照片，不是《高梧轩诗》所附的版本。陈巨来在《记赵叔雍》一文中曾说，况蕙风作为赵尊岳印行蕙风著作的答谢，曾为赵大力润色《和小山词》。
近人的《和小山词》，我还有一种是吴湖帆的。当然，站主流的说法是吴湖帆的《和小山词》是周炼霞的捉刀之作。说实话，我对吴或周的《和小山词》极为喜欢。对于赵的和作，虽然只是略加翻阅，感受却并不如读吴或周的《和小山词》时那样强烈。不过，偶然翻到其中的《生查子》，见到下面这一句，“能得梦中来，便拟天涯近”，却很是欣赏。我个人的口味，大约还是喜欢尖新之作比较多一些。
读书后的《跋》才知道，原来赵尊岳的《珍重阁词集》并非全璧。赵文漪把《珍重阁词集》分为上下两部，分藏两处。后来新加坡所出的《珍重阁词集》虽然也分为上下两卷，却只是原来的“上”，至于原来的“下”，则已“全部遗失了”。
赵文漪的《和珠玉词》前附有近代书法名家谭泽闿及其第三子谭德的题字。赵文漪是谭泽闿的儿媳妇，她的丈夫大概就是谭德了。在陈巨来的《记赵叔雍》一文中曾经提到，“陈（公博）好色，外宠至多，赵不惜以女（谭妻也）作陈之密友，故丈人作部长，女婿任伪国府简任秘书了”。则照此看来，陈所说之人，既有可能就是《和珠玉词》的作者。
陈巨来说赵叔雍“胜利前，赵早将南阳路住宅变卖给人矣，一胜利，全家均去香港了，故得免于被逮也”。不过，我记得朱子家的《汪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及其他书中均有赵叔雍战后入狱的记载。那么陈巨来看来是记忆有误了。
陈巨来说赵尊岳任汪政府上海市府秘书长之后，“态度如恒，一无骄气，组件未忘旧情”也；并且，虽然况蕙风不甚看重赵尊岳，但赵尊岳在蕙风去世后，对于其子小宋可谓照顾备至。较诸迅哥所谓“一阔脸就变”以及“生前捧上天，身后踩入地”之辈，珍重阁主人可谓难得之君子人也。还是从前那句话，双照楼主人周围那些文人墨客，较诸诸位党国大院，才情不必说是彼辈望尘莫及，即使是私德方面，也是远远胜过了。
赵尊岳的《高梧轩诗》、《珍重阁词集》、《和小山词》，均为其去世之后，女儿赵文漪整理出版，赵先生有此女，可谓一生中不幸中之大幸也。而“中郎有女能传业”这句实，则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理解，移用在赵氏父女身上，都是再恰当不过了。

咏馨楼主愚人节后第三日拉杂记之

近人的诗看过的不多，海藏楼到是有一本，诗是不错。上古的这套丛书不知什么时出全，我一直想看陈宝琛的诗集。

存下来。明天看了再回。咏馨兄一肚子的掌故。

汪伪政府还真是网罗了不少才情之士。
生逢乱世，许多事情是无可深诘的。蒋汪分家，在乎权、利，政治主义都是拿来唬弄百姓的。追寻汪由丢炸弹入狱的热血青年成为一代巨奸的思想轨迹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汪的旧从龙之臣，即或不从汪下水，又能有什么作为？人生短暂，多少人不是抱着得尽欢处的态度来活着。况汪人物倜傥擅诗，如咏馨兄以前所说，确为一代尤物。个人魅力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