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之道对创作天才之帮助[转贴]
(六)中国自然宇宙观重明理、象、数合一而不相离
中国由易经以来,自然宇宙观之特色,一为融质力于阴阳,二为由物质之位序以说时空,而无“无物之无限时空”之观念,而重观当下之天地中万物之相涵摄、相感通、相覆载。第三点则为数与理与象之合一。中国古代思想之以数与理象之合一,盖亦未尝经理智上之抽象分析活动,而唯就直接经验立言。中国大戴礼言:“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易纬乾凿度谓:“易起无,从无入有,有理若形,及于变而象。象而后数。”盖与易经中之数理象合一之论,同为中国古人对数理象之原始思想。中国古人于数,盖唯重由序而成之一二三四之数。而此数之成立,即可直接依于物之生长之历程而成立。物之所以生长,由于其有生长之理。凡物有所生,对外即显一象,此象一面象征其所自生之“物之生理”,一面即表示此物与周围之事物,曾有一新感通关系,并暗示将可有其他象,再依生理而生,象有所象。象之所象,即物之理、物之性、物之德。于是此象非只为一如在主观之心中或在物之表面之现象,而为与理合一不离之象。复次当一象生,即有一阳之动,吾人对此象,即可有一肯定。由一象至第二象之生,即有第一象之由显而隐,即有一阴之成。此中即有一象之特殊内容之由有形而无形,一象之特殊内容之被超越。自吾人之自心而论,同时有“对此象之肯定”活动之完成。此肯定活动之完成,纯就其本身而言,即为一肯定活动之客观化。即无内容之“此是此”之活动之客观化。亦即为无内容之“一”之概念之成就。而当此第二象之依生理,由生而成时,吾人即又有一超越于第一象之“一”之另一“一”。而此后“一”与前“一”,又皆在吾人之整个觉识中。吾人可一并加以一肯定。由是而有“二”之概念。然此“二”,在客观方面说,乃由最初之“物之象之一”,自内生长出或开出之另一象之“一”而成。而在吾人之自心方面说,则吾人又可对前一与后一有整个之觉识。故由进一步之反省,即可知此二个“一”,同属于此整个觉识之“全一”。由此递展至三四五六,皆可次第由“依生理而生长之物所显象”之次第生成以成立;而亦皆不能离使物生长可能之“生理”之“全”与“一”。唯一之统诸数,可为一统二,二统四;或一统三,三统九等不同形态耳。
然吾人以上所说,直接由物生之象而成立,并直接为观照之所对,而又统于一之数,不能过多。依中国古人所言,盖不过十。故中国河图洛书之数,皆不过十(何以不过十,此暂不论)。而因中国先哲之以数由理象而成,不离理象而独立,故数之结合即见象之结合,与理之感通互摄。于是,无论在序列之数与并立之数(即今所谓序数与基数),皆物之数易而见象易,象易而见理易。此即中国历代象数之学之根本前提。由此前提之不足以发现“为纯粹理性之客观化”之西方式数学,不易讲超直观所及之无限之序数、基数之如何产生,与不易有负数、无理数、无限大、无限小之数,与级数、代数、虚数,不易有不与整体性之实物相对之抽象数之数学,盖亦无怪其然者矣。
中国数学固不及西洋,然中国之理象数之合一之思想,亦有其重要之价值。西方人能构成种种抽象之数之观念,故常以为物之在数量上可分析者,在实际上亦可分析。在数量上加减不变者,在实际上亦可加减而不变。并以为物之数量性,为物之最重要之性质。物之不同,皆由其所涵数量之不同。或至以数量相同者,则价值相同。人恒不知数量上之分析与加减,初皆唯是概念上之分析,亦即外在于物自身之分析。数学上之加减,不同于实际上事物之加减。实际上事物之加减,使事物互改变其所感通之物之数量,亦即使事物之所感受,与其反应行为,皆有性质上之改变。数量上加减之于事物,无所改变,或少改变者;惟在“物之彼此互为外在,或互相感通之能力极少”之情形下,愈在高级之存在,则其数量上之增减,愈足使其相互之感通关系不同,而生彼此性质上之改变。事物之价值,皆由其能促进人物之生长发育或理想之实现而见。故价值表现于一主体与客体之整全的相互关系中,而不表现于纯粹数量之增加上。由是而单纯之数量加多,价值可不必增大。数量同,而价值不必同。然由吾人之过于重抽象之数,则数增而价值增之幻觉,恒在所必生。中国人信数与象理合一,于是唯由人物之性、人物之理之实现而有之生长发育,及人理想之实现所成之事业,乃最重要者,为吾人所首当措思。理显而象生,象生而有数。观数只所以明象而察理,藉见万物之依理而生成,所实现之美善之价值。此即中国象数之学之目的,迥异于西方之只以数学表现纯理之活动,与应用数学以计量万物之多少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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