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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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集——梦里红楼梦里人(衍文)
[这个贴子最后由一江春水在 2004/02/25 07:31am 第 1 次编辑]
待到梧桐秋叶老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我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一把被人操纵的刀。
尤二姐墓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那个雪为肌肤花做肠的女子,如今也只是一堆骷髅了,只是她毕竟有过二爷的真爱,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我呢?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如今者睡在墓里的骷髅是否也在嘲弄我,一如我当初对她一样?也许是的,她应该恨我,连不相干的平儿都恨我,她怎么不会?也许不是,她是那么和善,走路都怕踩着蝼蚁,纵有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吭一声,怎么会嘲讽我,想来她连说都不会说。可是,我宁愿她诅咒我,也许我心里才好受一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恨她。是忌妒她的美貌?是忌妒她的二房地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记得那天二奶奶派人把我接过来,见过了老太太和太太之后,回到房里,我估摸着应该和平儿正式会面了,虽然我是大老爷给的,无人僭过的,可都是一房里的姐妹,礼数不应该差的。没曾想二奶奶居然让我去拜见什么“尤二奶奶”。我早就听说这个不要脸的,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也不说话,就是不肯去。二奶奶劝我:“你年轻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我当时就气坏了,冲口就说:“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奶奶宽洪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去就去,谁怕谁啊?也没要二奶奶带着,自己就先去了。
见了尤二姐,我却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天下竟有这样的美人。她是比我美,但她没有园子里的宝姑娘、林姑娘、琴姑娘美貌,也没有大老爷新收的嫣红姨娘艳丽,却端的是温柔如水,对了,就是“水”,她全身上下都似是水做出来的。我愣神的功夫,二奶奶也来了,拉着尤二姐的手说:“妹妹,这是大老爷新给我们二爷的秋桐。”又对我说:“秋桐,还不来见过二奶奶。”我的火噌地一下又上来了,勉强行了礼,也不管那尤二姐忙不迭地还礼,一甩帘子就出去了。尤二姐,这屋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值得欣慰的是,二爷很恋着我,二奶奶待我也不错,竟比对待平儿好许多。就是那个尤二姐,一日不去,我心中就插了一根刺。几天下来,我看她确实是个好对付的,窝窝囊囊,被我天天骂着也不吭声。好歹你也是二房,就这个德性。二奶奶好像也不怎么待见她了,真是好机会,再让老太太、太太不待见她,看她还能怎么着。这天,二奶奶带我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问二奶奶:“尤家那丫头最近怎么了?刚才来时眼睛红红的,别是凤丫头又打翻醋坛子了?”一屋子人都笑了,二奶奶也笑了,正要说话,我忙着说:“回老太太、太太,二奶奶贤良的很呢。是那一个不知好歹,专会作死,好好的成天家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老太太听了,也就不高兴,对太太说:“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就嫉妒。凤丫头倒好意待他,他倒这样争锋吃醋的。可是个贱骨头。”也就渐渐不喜欢她了。
平儿这蹄子想是脑子有病,亏得那些下人还说她好。别人现在都不搭理那尤二姐了,平儿居然还常去看她。想来两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我呢。她倒好心给那没廉耻的弄汤弄水的,别人不敢说,我怎么不敢。今儿我去园子里逛,遥遥又看见平儿端了些饭菜去了尤二姐那里。便忙跑回来告诉二奶奶:“奶奶的名声,生是平儿弄坏了的。这样好菜好饭浪着不吃,却往园里去偷吃。”二奶奶也不说话。晚间服侍二爷睡了,我出来解手,听见二奶奶在房里骂平儿:“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第二天,见了平儿,她也不搭理我,想是也恨我了。我才不怕她呢,我可是大老爷给的。
天地良心,尤二姐流产我虽然高兴的差点乐翻了天。可凭什么说是我冲的?偏偏二奶奶又过来说让我暂且别处去躲几个月再来。我不,我便不,那没廉耻的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孩子,就凭这个想骑在我头上,“理那起瞎肏的混咬舌根!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冲了他!好个爱八哥儿,在外头什么人不见,偏来了就有人冲了。白眉赤脸,那里来的孩子?他不过指着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纵有孩子,也不知姓张姓王。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我不喜欢!老了谁不成?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我才不管人笑不笑呢。我要找大太太去诉委屈,大太太把二爷和二奶奶好一阵数落:“不知好歹的种子,凭他怎不好,是你父亲给的。为个外头来的撵他,连老子都没了。你要撵他,你不如还你父亲去倒好。”二爷和二奶奶都不敢说话。我越性走到尤二姐窗户根底下大哭大骂起来,你想要我的强,没门!
尤二姐死了。我突然害怕起来,其实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就是害怕。她真的是二爷心坎上的人,是我害死了她,二爷会怎么待我?还有二奶奶,她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她对我的热忱了?尤二姐死了,我究竟得到了什么?我开始做噩梦,经常梦到尤二姐。其实也不应该说是噩梦,因为尤二姐每次来都不是向我索命,只是幽幽的对我说:“秋桐,你真傻。”说这话时,她还是那么温柔如水,只是我每回都要惊醒过来。
其实,在那时,我就应该明白的,我只不过是一把刀,是二奶奶手中的刀,这把刀已经杀了尤二姐,下来是不是应该杀我?只是我始终不敢承认,我怎么会杀我自己呢?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我这把刀在杀了尤二姐的时候已经成功的杀死了我自己。没有了二爷的爱,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尤二姐。
尤二姐墓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而我的头发,白了再也不会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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