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如月奇谈之二-月
迦楼罗的火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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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30 13:22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如月奇谈之二-月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呢?

  感觉到微硬的座位传来的有节奏的晃动,听着耳中传来的机械的喀哒声,我微微的睁开眼睛,明艳的光线被一排规整的方框拘束着,随着晃动的节奏在我视野中忽上忽下……

  随之而来的是脑后微微的钝痛,我抚摸着脑袋困惑的嘟哝着:“这到底是哪里啊?”

  “电车。”声音从我的前方传来。我吃惊的抬起头,却更吃惊的立刻坐直身体——我对面那排规整方框里的蔚蓝色光线下,是一行萌葱色的椅子,一个大型人偶娃娃似的少女,坐在那像透过嫩叶所看见的明亮阳光似的薄绿里。只能用“太漂亮了”来形容她吧:五官洋溢着些微的西洋风情,但是长长的纯黑直发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是典型的东方式的美。

  “电车……”重复着她的话,我环顾着不太宽敞的空间,怎么看也是漆成微妙淡青色的车厢。在我眼中晃动的那排长方形的光斑原来是车窗,通透的映出早春那玻璃一样薄脆的天空。环境很亲切呢,可惜这里只有这个漂亮的人偶美少女一个人,未免太冷清了一点。“原来是电车啊……”我放心的笑了,可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可是这里从来就没有电车啊?”

  “没有吗?”那个美少女微微抬起脸看着我,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白蕾丝裙子强调了某种高贵的沉重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似的,不过那闪动着的大眼睛却和她的语调一样鲜明:“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不就是……”突然间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这座城市……叫什么呢?像记了重要事情的便笺,被不经意的丢在什么地方的一样,这一直存在于我大脑中最熟悉的地方的最熟悉的名称,找不到了!

  为了帮助自己回忆,我转身跪在座位上眺望车窗外的景色,清脆的光线一下子灌进我眼中——原来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啊!一直延伸向天边的平坦田地上,植物刚刚萌生的绿色甜蜜而清新,金色的菜花像织物上鲜亮的斜纹;田地上散布着深绿色乔木,像从玩耍的孩童手里掉落下来一样,以充满自由的节奏感散布着,由稀疏渐渐变得茂盛,掩映着远处房舍五颜六色的屋顶。

  更加奇妙的是无数散布在田野上的巨大白色烟囱,高耸入云的顶端弥漫着盛夏的高积云形状的烟气,与其说是烟还不如说是丰厚的水汽,像棉花糖一样完全没有污浊的感觉。从慢慢滑过眼前的烟囱间,我抬头看向绮丽的天空,虽然没有云彩,但每座烟囱的银灿灿水汽都形成一片小小的云山……

  “好漂亮……我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吗!”我拖长了声音惊叹起来。

  “很漂亮吗?”美丽的旅伴冷淡的回应着,“从我这里只能看见天空。”

  我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只要站起来就可以看到了!这么长的旅途一直这么坐着多乏味啊!”可是我的话却突然引发了自己的疑问:“是怎样的旅途啊……我坐在电车上是想到哪里去呢?”歪着头努力想了一下,但脑中完全没有这件事的概念,所以再想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吧,我弯下腰看着旅伴:“这辆车要开往那里啊?”

  “不知道。”漂亮的旅伴还是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好像她身体里面有什么地方坏掉了一样。

  “这样啊……”听出她好像不太想说话,我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回到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电车正在转弯,所以可以看见前方的车厢,漆成了像彩虹一样颜色的车厢在铁轨上拉起一条流畅的弧线,从车外看一定更美吧——漂浮在泛着金色浪涛的青葱大海上,白石巨柱间的彩虹。

  可是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就算沿途景色再美,旅途也是单调的,转回眼来偷偷地看着旅伴,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我再一次摆出笑容,不死心的找她搭话:“呐……你叫什么名字?”

  “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旅伴那明净的眼睛近乎苛责的注视着我。

  “我叫……”这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识到不对——我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就像无法回答住惯了的城市之名一样,对于自己名字,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一丝痕迹!

  虽然离切实的恐惧感还有一段距离,但我确实感到了这件事的蹊跷!在美丽却完全陌生的景色里,我坐在除了人偶般的美少女之外,就再不见其他的乘客的电车上,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坐在这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电车要开向什么地方……

  窗外奇妙的景致带来的兴奋感瞬间冷却下来,我一下子起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而差点跌了一跤,电车猛烈的前后移动了一下,突然发出嘹亮的汽笛声停了下来。

  “到站了。”旅伴说着却动也不动。我怀疑的把目光投向窗外,车门是打开了,可完全不见车站的影子。不过既然到站就下车吧,我站起来,可旅伴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我疑惑的问:“不下车吗?”

  旅伴好像很吃力似的,慢慢的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终点站啊!麻烦了……我该在那里下车呢?”我求助旅伴,“你要在哪站下呢?”

  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我的旅伴冷冷的回答:“哪里也不去,我没有办法下车。”

  “啊?”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气压式的车门嗤的一声关上了,我不由得更大声的抱怨起来,“什么嘛!停车时间已经结束啦!”

  旅伴静静的看着我:“你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这样就算下车也没有意义吧。”

  她这样说也有道理,老实的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我突然恍然大悟:“噢!你也是因为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才不下车的啊!”

  旅伴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着我:“不完全。”就在这个时候,流畅的西洋音乐突然间灌满了整个车厢。我最怕听这种曲子了,就好像抓住个不相干的人立刻拼命倾诉一样唠叨个不停,却偏偏又全是无关紧要的问题,纷繁的在人耳边啰嗦着,让人怎么努力也抓不住重点。

  “车内广播吗?好吵啊!”我不满的大喊起来。音乐立刻停住了。

  旅伴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是天鹅湖。”

  “是吗?”我尴尬的笑了起来,“欣赏音乐什么的,我完全不行呢!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我就是天鹅。”旅伴说得非常干脆,不过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因为穿着繁复蕾丝裙子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我正想表示赞同,旅伴却突然加了一句:“不过应该讲曾经是,曾经在舞台上。”

  “咦?”我迷惑不解的注视着面前的天鹅少女,因为她太漂亮了,刚刚我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没敢盯着她看,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这样长久的看她:难怪了……难怪她说自己“曾经是天鹅”,难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身体有什么地方坏掉一样——原来,她没有脚呢!

  那蕾丝裙子不是很短的式样,大约是到脚踝的长度吧,可是那裙摆纤巧的花边虚幻的下垂着,繁复的衣襟下完全感觉不到人体的存在感;什么也没有,那重重叠叠的裙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脚的话,就没有办法像天鹅一样起舞了吧;没有脚的话,就没法走下电车了吧。

  看看窗外异样的景色,又看看眼前异样的旅伴,我大体猜到,这是怎样的电车了……

  “你不害怕吗?”旅伴深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怎么说呢,也许……我在你眼睛里的样子更加糟糕吧?”看着旅伴眼睛里明显的惊讶的波动,我连忙摆出了拜托了的姿势:“拜托啊!如果很难看的话就别讲了!”

  这一刻,旅伴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影:“没有呢,你还好,什么也没缺。”

  这时,一直平缓行驶着的电车又开始慢慢减速,看来下一站就要到了,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淡淡的蓝紫色笼罩在无垠的青葱田野上,而那些巨大的白色烟囱则隐隐约约的放射出柔和的荧光。我努力的向电车行使的方向看去,一成不变的景色像透视法的范例图一样;在无限远的地平线方向,僵硬的巨大黄色发光体微微的探出了头,缓缓的上升着,最初只是像一片褪了色的金箔,但很快就像暗淡的金冠一样镶嵌在地平线上,就算仅仅看到一小部分,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出它整体的巨大量感。

  散布着阴翳,蒙了灰尘似的黄色球体——那是月亮!电车正在向那大到无法想象的月亮驶去……

  “这么大,好像都有点恶心了呢!我可不想到那种月亮上去啊……”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缩起肩膀转身坐定,点点头增加自己的信心,“不管了,下一站就下车。”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下车干什么,下错站怎么办。”旅伴冷冷的表示反对,“反正明天这辆车又会从月亮上下来的。只要一直坐在车上,就有足够的时间想自己究竟是谁了,想起来再下车也不迟。”

  那可不符合我的习惯!我也不太有耐心忍受旅伴的态度了:“那就一直坐在车上一圈一圈的转吗?我才不要!说不定恰巧就下对了站,说不定一下车就立刻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呢!”

  “我好心让你进入我的电车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旅伴明显的不满了,“这么急着干什么!”

  我大喊起来:“当然着急,因为有人在等我啊!”

  有人在等我……这脱口而出的话让某件重要的事情突然掠过我的脑际,就像呼啸而过的风一样,虽然什么也没有留下,但却彻底的翻动了我沉淀的思绪——应该有人在等我的!虽然我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但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一定会因为我突然消失而着急的,他一定还在等我!

  旅伴还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那有什么用,傻瓜!”

  “是你自己不敢下车也不能下车吧!我和你可不一样,不但着急,而且随时都能走!”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旅伴那深黯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我……

  想要开口为自己无心的恶意道歉,然而这个时候,电车猛烈的晃动着,停了下来。

  又到站了!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知道在这辆车停泊的时间里必须分秒必争。

  我起身向车门口跑了两步,可是……我要这样离开吗?

  ——是你自己不敢下车也不能下车吧!

  ——我和你可不一样!

  我说了,残酷的话呢……对着曾经像天鹅一样起舞,如今却失去了双腿的人说出了这样的话,然后就不管不顾的下车吗?怎样也同行了一段啊,我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下车吗?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

  好像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车门却已经发出悠长的声音关闭了。看着还站在电车的过道里的我,旅伴发出尖锐的嘲笑:“你也没胆量啊。”

  并不回答她的话,我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我鼓足勇气注视着她的眼睛:“……一起下车吧……下一站……”

  旅伴毫不留情的冷笑起来:“我的样子要怎么下车?”

  “我背你啊!”我很努力的笑着,“太远是不行啦,不过走到车门口还是可以的。”

  “我为什么要下车?”旅伴的声音出现了焦躁的波动,“你说得没错,我和你不同,没有人等我,我也没法再变成天鹅了,所以没必要下车。”

  “可是……”我没法回答她的话,只能费力的摸着已经完全不痛了的后脑勺,“可是……总觉得下了车,就会有好事情发生的。而且如果我下车的话,你不就一个人呆在电车里了吗?”

  “你就这样说服我吗?完全没有说服力啊!”旅伴毫不留情的说,被这么直接的批评,我一时想不出该回答什么才好,只能呆呆得看着她那骄傲的脸;可突然间,那么意外的,旅伴笑了:“傻瓜——”

  她第一次笑呢,天鹅的话,果然还是开心的样子最好看了!虽然有再次被嘲笑的危险,但旅伴的笑容还是让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这种情形很像是那个什么呢……那个银河铁道?”

  “不是《春天与修罗》吗?”旅伴的回答竟然出乎意料的活泼。

  我更加来了精神:“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一首——不怕风,不怕雨,不怕严寒和酷暑……”

  “很笨呢!”旅伴拖长了声音取笑我,“是啊——很笨呢!”故意学着她的腔调,我在座位上伸展身体伸了个懒腰,大声笑起来。

  感觉到电车又在慢慢减速,我兴奋的起身去看窗外的景色,天空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没有星星,现出一半身影的巨大月亮只是自顾自的发着光,什么也没照亮;白色的烟囱象萤石的结晶体,悬浮在天与地的黑暗间,散发着微弱的柔光,连不停弥漫而出的白雾也笼罩上了淡淡的光晕。电车像五色的霓虹灯,慢慢的穿过那些越变越小的莹白发光体,朝向月亮的方向,发出即将停车的奇妙汽笛声……

  “很快就可以下车了!”我欢呼着回过头来,却看见旅伴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微妙光芒。

  似乎不愿意被我捉摸出她表情的含义,旅伴并不说话,只是向我张开两手,这是我看过的她最大幅度的动作——决定和我一起下车了吗,她在示意我背她!

  虽然自己力气不能算很大,但好在旅伴格外的轻盈,就在我背起她这一刻,从耳后近距离内传来了她声音,那动听的声音里第一次掺杂了这么多情感的微粒,所以听起来微微有些陌生:“我呢……是和哥哥一起在摩托车上的。记得哥哥说要一起走,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却一个人到了这里……”

  哥哥?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亲切呢?难道……我也有哥哥,或者,有同样血缘牵绊的亲人……

  “很羡慕呢!我可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叹了口气向即将打开的门边走去,“还说没人等你呢,你哥哥一定也很着急了,你还真沉得住气。”

  “哥哥根本不想见我。”旅伴好像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我连忙反驳她:“怎么可能!”

  “因为对于哥哥来讲,我是他的罪。因为这个样子的我,不能变成天鹅的我,是哥哥造成的。”伴着旅伴悲伤的语声,我只觉得耳后一片冰冷,掌心那白蕾丝裙子的触感逐渐僵硬。一瞬间,彻骨的冰凉划过了我整个脊背,旅伴的身体突然沉重起来,越来越重,越来越冷,我好像背着一块巨大的冰。

  “喂……你要干什么!”我慌乱的转身想确定发生了什么。

  “我等了很久了,终于有人来到这个世界里!”意外冷酷的语调响在我耳边,“忘了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同时又囚禁了我,只有你留下来……我,才能下车……”

  “我可不要做你的替身!”我大喊着,挣扎着想把她从背后甩下来,可是身后只有冰冷沉重的感觉,却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她好像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了!

  旅伴变得陌生的声音直接响在我脑际:“从今后,就让我住在你的躯壳里吧,这样我就有腿了,哥哥也就不会内疚,不会再躲着我了……”

  电车剧烈摇晃后使本来就不能保持平衡的我跌倒在门口,车门在我眼前慢慢的打开了,眼前是深渊般的黑暗,我大喊起来:“你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吧!就算得到我的身体有什么用?我不会跳舞,也完全不像天鹅!这样你不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变成和你哥哥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哥哥一定能认出我来,因为他是我的哥哥!”这么不讲理的话,旅伴也讲得这么理直气壮。不过,她说得没错呢——即使肉体灰飞烟灭,血缘的牵绊仍然存在啊!在这驶向月亮的电车上,之所以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是因为我一定还不够坚信这牵绊吧。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是对没有用力握紧这种牵绊的我的惩罚!

  意识逐渐模糊,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这个月世界很美丽呢,所以你应该也不是坏人吧……”我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你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吗?那请你记住从今天起你就不仅仅是别人的妹妹了,你还要做一个姐姐……”

  ——昏暗的路灯下,视野并不良好的弯道上,没有任何声音,但一辆摩托车突然从转弯口出现,迎面疾驶而来……

  ——实在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征兆,凭空出现的摩托车……

  “虽然没有这样说的立场,可是——请好好照顾他,我做得不够好的部分也请你帮我完成……”

  ——面对着逼近的车子,这一瞬间,我想到的是自己逃走,完全没有顾及到身边的人,那个人……

  ——被摩托车撞上的一瞬间,那个人在呼喊着什么。他那么焦急的,在叫我的名字,他叫我作……

  “从今后你的名字就是火翼,你的弟弟,叫做冰鳍……”记忆的线终于连接上了,说出最后的话语,逐渐失去意识的我向那深不见底黑暗中堕去……

  “火翼,火翼!”从浓稠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和我被摩托车撞上的那一刻的呼喊一模一样,仿佛时间并没有流逝,让人觉得刚刚那段漫长旅途像失败的骗局一样荒诞。

  是在叫我吗?我不是已经代替那个天鹅美少女,像傻瓜一样坐着电车去月亮上了吗?可是为什么耳中还传来冰鳍的呼喊声呢?

  “她一直不醒你们就一直不放我走吗!”陌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不懂得要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吗?浑蛋!”这种粗鲁的腔调,看也不用看,是醍醐啊!

  “不对的是这个人吧!平时迎面有东西的时候都能一下子穿过去的,偏偏就撞伤她?”这个陌生的声音也毫不示弱。

  “你这幽灵每天都在这个弯道出没,惊吓善良市民,还这么嘴硬!”醍醐毫无节制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在耳边,惊得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啊!火翼醒了!”冰鳍见我醒来,长长的松了口气,他解释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你被幽灵摩托车撞了呢!如果不是醍醐在抓住了那个家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请不要幽灵幽灵的讲个没完!谁是幽灵啊!”我把头转向这个陌生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的年轻人很不情愿的瞪着冰鳍,他的身体有一种不确定的波动感,一看就不是实体;可是他的态度却完全不知道收敛,那语气与其说是申辩,不如说是威胁:“我只是每天睡着之后都做骑摩托车出门的梦而已,现在一定也是做梦!”

  “做梦?那你说现在你的摩托车上哪儿去了?你是生灵啊!生灵!”醍醐一副撩打架的口气,看起来和这表情不善的年轻人真是一路的角色。

  “生灵吗?”我迷惑的抬头看看周围的景象——视线不良的弯道街角,很快就要报废的路灯吞吞吐吐的放射着昏黄的光,就好像暗淡的月亮一样。那个生灵坐在醍醐的对面,打扮相当不平凡,尤其刺眼的是耳朵上那一排白石耳环,形状就好像一个个烟囱一样。突然觉得好像在那里看过同样的东西,我眯起眼睛盯着那排夸张的装饰品,却惹来了那个生灵恶狠狠的瞪视。我慌忙移开视线,却因为吓了一跳而恍然大悟:这些和我在那古怪的电车上看见的月世界里的烟囱一模一样呢!

  “有人抱怨说,这边街角经常有辆速度快得不得了的摩托车,朝人直冲过来,在撞到的时候却一下子消失了!醍醐觉得有趣硬拉我们来看,没想到碰上这种事!”冰鳍说着,表情突然难看起来,“不过你也适可而止吧!看着车子撞过来都不知道让一下吗?而且哪有被幽灵摩托车撞昏的笨蛋啊!”

  原来不是撞向冰鳍的吗……顿时觉得少了点罪恶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冰鳍好像碰上什么怪东西似的表情,我连忙收起笑容开始分辩:“可是实际上是坐在电车上的美少女把我带走的!她原本是跳什么天鹅湖的,可能坐她哥哥的摩托车时摔坏了腿,本来她让我代替她留在电车上,自己来取代我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放我回来了。不过她幻想出来的世界还真漂亮啊!”

  “这究竟是在说什么啊!你被撞出臆想症了吗?”冰鳍更加来火了,“不要编这种离谱的借口!”

  “是真的!”

  “什么美少女!那么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啊!”

  “她叫做卯都!”我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会知道她的名字呢?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名字:卯都——兔子的城市,月的世界……

  “她叫,卯都!”那个生灵身影曲扭着,突然一下子闪到我面前,“兔子的城市那个吗?”

  “没错,就是那种奇怪的名字……”注视着目瞪口呆的生灵,我的表情可能也不比他好多少:“你也是骑摩托车的,总不会……你就是,卯都的哥哥吧!”

  “我才不是卯都的哥哥!”生灵大喊起来,“我那里配做她的哥哥!说要带她离开老是吵架的混账爹妈的,可是我反而把她害得更惨!就在这个弯道车子翻了……卯都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还是昏迷比较好吧,原本是天鹅湖的主角……可现在她的腿完全不能动了……”

  那我碰见的卯都也是生灵了,之所以她坐着空想的电车在一个人的月世界里转圈,是因为她一直昏迷着;之所以她的灵体没有腿不完全,是因为她无法感觉受伤麻痹的腿的存在!

  “所以你后悔的心化成了执念,以至于变成生灵每夜重复通过弯道口?”醍醐不耐烦地搔着短到不能在短的头发,“为什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你是白痴啊!”

  “可是我能做什么!”生灵也怒吼起来,可他气势十足的尾音却消失喉间,转化为嘶哑的低语,“我的确是个没用的白痴,卯都一定很死我了,她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不是的!”我不假思索的伸手想抓住面前的生灵,可是指尖却一下子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这虚无的接触却是那本已消失的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那是在月世界的电车上那最后的时刻……

  ——还是不行,我不能对你做这种事。哥哥跟你一样是笨蛋,如果我这样做,他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没关系了,因为你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而我,也想起来了……

  ——我叫做卯都。兔子的城市,月的世界:这是哥哥为我取的,珍贵的名字。

  ——所以,请你替我对哥哥说……

  呼应着渐渐变得清晰的记忆,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那不是哥哥的错,我一点也不恨哥哥;所以,哥哥也不要讨厌我。我很寂寞,如果哥哥不来带我走的话,我是无法离开月的世界的……”

  注视着年轻的生灵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微笑起来:“卯都她要我说:哥哥,请你来看我。”

  再次看见这对兄妹是不久以后的事情。春日的午后,在洒满阳光的广场草坪上,那个骑摩托车,带着成排耳环的的“前生灵”,正一心一意的帮着像天鹅一样高贵的少女做物理恢复,扶着轮椅的少女虽然脚步还很蹒跚,但行走间已经依稀可以看出那轻盈的姿态了,很快她就能恢复成为那最美的天鹅了吧!这对兄妹,居然专心到连我和冰鳍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也没有发现!

  “你看,我没有胡说吧!”我得意洋洋的说,“不过真薄情呢,完全忘了我们自顾自的开心!”

  冰鳍看了那对兄妹一眼,故意摊开两手摇了摇头:“可是没有办法啊,因为,春天已经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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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露淡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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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楼主怎么来的这里,又奇怪现在怎么不来了,哎呀,好象认识一下啊,我是铁丝...





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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