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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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千巨作解密旷世绝恋
张大千《苍莽幽翠图》真伪质疑
——王亚法
最近在媒体上看到一张介绍张大千作的山水画《苍莽幽翠图》,上面还有名家的题跋,“此图一九四五年大千先生为稚柳所写”。画上还有一方暗藏张大千爱情故事的印章“迟秋 ? ”。
“新发现的张大千先生巨幅《苍莽幽翠图》横披,震撼心魄,为当今所见张大千先生最大的山水画,是张大千先生第一座创作高峰的代表之作中的精品,可堪称中国绘画史上的里程碑……”(引自《万里江山 千峰竞翠——浅析张大千先生的“苍莽幽翠图”》一文,作者赵榆、曾一 ?炎)该图的出现,引发了张大千迷们的极大兴趣,为此,笔者将研究张大千的多年心得,浅谈如下。
一.张大千和谢家的友谊
张、谢两家的友谊,可追溯到一九二九年(见郑重编《谢稚柳系年录》上海书店1991年8月第一版P14),最先是由张大千的二兄张善子(长大千十七岁)和谢稚柳的哥哥谢玉岑(长稚柳十一岁)稔熟,经两位兄长的介绍,始得相识,尔后张大千和谢玉岑、谢稚柳昆仲成为至交。可惜玉岑英年早逝,一九三五年三月十八日殁于常州,时年三十七岁,临终前,大千从苏州网师园赶到玉岑病榻前。玉岑托孤,嘱儿子谢伯子(原名宝树)在病榻前向大千行拜师礼,收为大风堂门人。谢伯子系当代著名山水画家,现住常州,其画深得大千神韵。谢稚柳先生夫人谢端如在世时,他们常有交往。我从谢稚柳先生所赠《玉岑遗稿》中查得,玉岑生前赠大千昆仲的诗词就有十余首之多。张大千也在《谢玉岑遗稿》序中写道:“玉岑之殁,在乙亥三月十八日。时予客吴门网师园,其时午夜,先太夫人闻园中双鹤频唳,惊风动竹,若有物过其处,意必玉岑魂魄来相过我。后数月,予有北游,车中梦与玉岑遇荒园中,坐棠梨树下,相与咏黄水仙花诗。时寒风飒飒,玉岑畏缩,意颇不乐,予问所苦,逡巡不答。数年来时相梦见梦中谈笑如平生欢,岂知有幽明之隔。方予识玉岑,俱当妙年,海上比居,瞻对言笑,惟苦日短,爱余画若生命,每过斋头,徘徊留连,吟咏终日。玉岑诗词清逸绝尘,行云流水,不足尽态。悼亡后,务为苦语,长调短阕,寒骨凄凉,岂期未足四十,遽而不永其年乎。当其卧病兰陵,予居吴门,每间日一往,往必为之画,玉岑犹以未为足。数年来,予南北东西,山行渐远,读古人作日多,使玉岑今日见予画,又不知以为如何?”读罢序文,不由使人怆然鼻酸。因为谢玉岑生前酷爱大千的画作,大千在常州谢家拜祭时,特地画了满堂荷花,挂在他的灵堂里。
谢玉岑死后,谢稚柳跟张大千更亲密了。稚柳经常去苏州张家居住的网师园谈论艺事,听戏赏画,抑或结伴游山玩水,访古寻迹。不久抗战开始,谢稚柳先到重庆。张大千坐船经梧州、柳州、桂林,一路辗转后到重庆,在重庆与谢稚柳稍作逗留后,即举家结庐青城。“在重庆相晤,他(大千—引者)为稚柳写了一把扇子,是他临离北平时作的自画像,和一首《浣溪纱》词,‘十年笼头一破冠,峨嵋不畏笑寒酸,画图留于后人看。久客渐知谋食苦,还乡真觉做人难,为谁留滞在长安’。”(上文引自郑重编《谢稚柳系年录》上海书店1991年8月第一版P34)。
一九四二年,谢稚柳应张大千邀请赴敦煌,期间两人朝夕相处,
共同切磋画艺。
一九四三年,谢稚柳和大千结伴而行,考察榆林窟后回兰州,一行人由陕西入蜀,大千回成都,稚柳上重庆。期间两人的唱酬和画作,均有诗词记录。
一九四五年,也就是上文提到创作《苍莽幽翠图》的乙酉年。这年是张大千人生史上辉煌的一年,回到成都,“居成都北部昭觉寺,完成四屏大荷花,八屏西园雅集等巨幅画,在成都举办画展。”(引自—彼·海洋编《张大千》香港新华人民出版社P363)。
引自艺网站的年谱:1945年 借寓成都昭觉寺,完成并展出《大墨荷通屏》、《西园雅集》巨幅作品。
据《张大千生平和艺术》(中国文史出版社1999年1月版p 375)“1945年 乙酉 47岁 居成都北郊昭觉寺,完成四屏大荷花,八屏西园雅集等居幅画,在成都举办画展……”
据郑重编《谢稚柳系年录》(上海书店1991年8月第一版P47)“一九四五年(民国三十四年) 乙酉 三十六岁 稚柳题叶浅予《游戏神通》之一《丈二通景》。题曰:“大千伏地写莲花丈二通景屏,其左持水盂者为其女子子拾得,右鞠躬捧砚者其男子子罗罗,袖手旁观者昭决死觉寺方丈定慧,张目决眦两手插裤袋则制图者叶浅予也。乙酉重阳稚柳注。是年,叶浅予在成都大千家作客,朝夕相处,天天欣赏张大千作画,张大千十分欣赏叶浅予的旅游写生,遂以浅予两幅印度舞姿画稿为蓝本,用自己的笔法绘成两幅,并题曰:“浅予兄作印度献花舞,今效其意。”后大千住成都郊区的昭觉寺,选用四张丈二大纸,画了一堂荷塘通景大屏,浅予十分钦佩大千的气魄,便以他的漫画画法,画了一幅题为《丈二通景》的漫画,并题曰:“丈二通景,荷花万顷,不忍池中捉大鱼,太平峰头看玉井。”活灵活现地反映出了作画时的情况。接着,浅予又挥笔绘成《大画案》、《聚精会神》、《起稿》、《唐美人》、《胡子画胡子》五图,题为《游戏神通》。叶浅予将此图携至重庆,由稚柳题识。”
一九四五年张大千四十七岁,是精力和创作最旺盛的时期,在那时期绘制《苍莽幽翠图》是可信的,凭张大千和谢稚柳之间的翰墨友谊,大千将此画赠送给稚柳也是可信的。
二.对该画的几个疑点
但遗憾的是,该画有许多疑点,不能自圆其说,现提出,供同好玩味:
疑点一:查遍手头的资料,没有任何关于张大千创作《苍莽幽翠图》记载,也没有赠送给谢稚柳的任何记录。
疑点二:凡和谢老熟悉的人都知道,谢老是一个重友谊的性情中人,他和大千几十年的友谊是深厚的,在这么重要的作品上不见谢老的题跋,似乎有悖常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谢稚柳还蛰居在他的“壮暮堂”里,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张大千在台湾和人说起,他的某一首《浣溪纱》中,有一句词是稚柳帮他构思的,为此我采访过谢老。谢老告诉我:“大千的记忆真是惊人,几十年前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我都记不起来了。”接着,悄悄地跟我说,“也许大千故意这样说,目的是让当局重视我。大千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帮你忙,还不让你知道。”八十年代初,大千托香港友人张应流给谢老带来一张“泼彩山水”,好长时间,谢老把它挂在巨鹿路“壮暮堂”的画室里,谢老是一个心气和目力很高的人,在他的书房里除了挂钱名山,和“健碧”的对联外,不挂外人的东西。他挂大千的赠画,可见大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千和稚柳的感情是款曲相通的,所以在《苍莽幽翠图》上,不见谢老的感情墨迹,几乎是不可理解的。
疑点三:和谢老的长期交往的朋友,从未听他提及过此事。
疑点四:大千题款,时有不写年代的,要就不写,要写必是年月毕备,如壬午上元;丙戌嘉平月……从不见只题年不题月的,该图在补跋中用隶书写上“乙酉仲秋……”反而领人寻味。
疑点五:正如另一则题跋所说,此画“文革中被造反派抄家取去”,果真如此,应有抄家记录为佐证。
三.对题跋的几个疑点
《苍莽幽翠图》中张大千的题跋,从字迹分析,我们光看大千惯常写的字体56个字(以下以顺序分析)就足够了;小段为隶书体25个字,可以舍弃不理。
这五十六个字,运笔艰涩呆滞,临字者胆气不足,有临帖的感觉,对照大千画册上的题跋,虽有形似之处,但神韵无法相比,大千的书法大气磅礴,运笔流畅,潇洒飘逸,前后呼应,浑成一气。大千的字,起笔和收笔时有顿挫感,其表现为秀美,有韵味,功力不逮的临摹者往往在这里露出破绽,读者只要拿着画册一一比较,就不难看出破绽。
以下我举出个别例子,以供对照:
第二字“迎”,对照大千写“圈走边傍”的习惯,第一笔是直的,有时上面会加一点,中间没有弯曲,落笔也较轻,不滞重,没有臃肿感,可参见1944年张大千《鱼蓝大士图》P16题跋中“通”;1942年《山水》P132题跋中“游(异体)”、“周(异体)”、“道”、“遗”,以及1946年,有谢稚柳题跋的《黄山莲花峰图》P135题跋中“莲”等诸字。
第三、四字“幽翠”,临得失真之极,徜若大千夫子见了,非举仗击地,骂“咯老子!”不可。
第六字“如”按大千习惯写法,起笔时先写“女”字旁的一点,然后一竖下去,往上回时稍一顿挫,留下小小的尖角,这是大千体的神髓所在,作伪者很难模仿。参见p34,1941年《金陵周处台》中“如”龙“如”釜;再参见P133,1946年《松树老人》,大千重题“如”龙“如”釜时,其韵仍旧。
第42“谓”——下面“月”的第二笔的转折处,写成了硬角,和大千写的神形相距甚远,大千写“月”字,是一轮弯斜,是一个圆润的软角,柔中带刚,直角就矫情了。
矫情和胆怯是作伪者最难掌握的“度”点——即古人说的“太过”与“不及”也。
(以上题跋文字,均参见天津人民出版社《张大千》画册)
如对这56个字细细分析,只有“吾弟”二字可以乱真,可惜这两个最像大千的字,夹杂在中间,显得特别别扭,特别不协调。
临画难,临字更难,这是业内人常叹的一句话。
在《苍莽幽翠图》上,只有陈佩秋女士的题跋写得最好,游龙戏凤,回肠荡气,我敢肯定这是名家手笔,决非伪造。
以上陋见,贻笑大方,《苍莽幽翠图》的真伪,还祈正直的专家论证。
后记:
因为我家和张大千家沾亲带故的关系,从小就耳濡目染了许多关于张大千的轶事和作品,也因为是这层关系,通过张善子小女儿张嘉德(现住美国)的介绍,认识了谢稚柳先生。以后我常去“壮暮堂”(最早在乌鲁木齐路旧寓)聆听谢先生的教诲。1985年我根据多年积累的资料,写了长篇小说《张大千演义》,由谢稚柳先生题写书名,扉页是叶浅予先生为张大千先生画的漫画,1987年7月11日至10月21日又以《彩笔风流》(也是谢老题的篇名)为标题,在上海《新民晚报》连载。
是谢老的道德文章和缜密的逻辑,给了我质疑《苍莽幽翠图》的勇气。
我怀念谢老!
二○○四年六月六日于半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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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由天不由我
平生责己莫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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